#蓝白冒险之旅#

之前的参本文，和 @林楦  @暮黎- 太太联动一下，白年长部分一起解禁发出来，字数很多大家写到自闭的故事，还请慢慢食用

· 负责长篇，帝国让人快乐，就是写完有点肝痛（

· 希望阅读愉快

00.

粒子炮切开庞大的舰艇，爆炸的火光明亮如陨落的星辰，这最后的燃烧映入所有人的眼睛，将他们拖入更深的黑暗。

 

 

“救救我……”

 

就在队员们因又一个同胞牺牲而愣神时，一丝微弱的呼唤从广播里传了出来，稚嫩、嘶哑的嗓音里充满绝望与恐惧。

立即，有三艘己方战舰调转方向——尽管这场抵抗未知生物侵略的战役已经延续了二十几年，人类失去了无数同胞，但仍做不到面对死亡不为所动。

可比救援更快的是敌人的炮口，幽蓝的光汇集在炮口，这艘体型相比周围大了近乎一倍的战舰显然打算趁乘胜追击。

“他们”就是这样，即使对手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驾驶的战舰无法再自我修复，但一息尚存，就不会切换目标——这些突然出现于地球的外星生物有着超前的科技智慧，每一场战斗都令苦苦抵抗的人类元气大伤。

“转回去，来不及了！”地上指挥部的人大喊出声，对手的战力本就在他们之上，这时迎上那未知科技的炮口不但救不了人，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只能弃卒保帅。

闻言，原准备援救的两艘战舰停下动作，剩下那艘却加大推进力冲了过去。

“神无月，那可是第二位的攻击！”指挥官拍桌而起，这些来自未知星球的对手有明确的实力划分，第一位，第二位，第三位之间的差距难以逾越。

“可以的！”被点名的驾驶员却没有动摇，“北极君防御性很强，就算是上位战舰，只是挡下攻击也没问题。”

“那又怎样，”原本牵制着的敌人同样有了机会，如果从背后来一枪……不，以“他们”的思维，肯定会这么做，“你这样是——”

“郁的背后就交给我了。”然而又一个声音打断指挥官，“区区两艘第三位而已，不用担心。”

“叶月阳…如果造成更多伤亡，你一样要负责！”

“有时间说这些，不如问问海和隼那边的情况，”回复里透着不以为然，“把战场分开，将第二舰队仅有的第一位和次位放到其它区域的人是你吧，要说追责，你也逃不了。”

说完，在指挥官气急败坏前阳就切断通讯张开防御网。

不过半秒，一枚导弹炸开在高密材料织成的网面上。

“好险好险。”波动自撞击处传来，阳却没时间关注伤害，马上将注意力投向另一侧。虽然揽下同伴的战场并非夸口，“他们”行事求稳，只要被牵制住就不会贸然支援，但要做到这点绝不轻松。

“不过……来得及吗？”

 

另一边，北极君正全速前进赶往同伴的位置，但同时，敌方的炮口已经蓄力完毕，满身是血的孩子卡在碎裂的驾驶室，苍白的脸上映出粒子束的红光。

来不及了。

郁在驾驶室喊出了声，北极君徒劳地展开防御，却无法将对方拉到庇护之下。

红光越来越近，即将将少年完全吞没。

 

“救救我……”

求救声又一次响起，却无人来得及应答。

 

直到——

 

“辛苦你了。”

 

伴随着突然传来的通讯，幽蓝的粒子在少年头顶不到一米处出现并悬浮聚集，不过片刻，这个被称为“时空之门”的漩涡中穿出一枚原子炮，硬生生将敌人近至眼前的攻击给打散。

“郁，退后。”北极君内，郁的终端亮起，私人通讯传来指令。

“隼桑！”

“做得很好，现在回原来的位置，剩下的交给我。”

“是。”听到命令北极君立即返回，而相对的，刚被用来当炮口的传送阵逐渐扩大，光芒暗下，优雅的白色战舰出现于虚空，显出独有的威势。

在场队员都精神一振——被称为“白虎”的第一位战舰的出现不仅代表战力增援，驾驶着它的人这种时候也无疑是他们的精神支撑。

第二舰队队长，霜月隼。

“拿出精神，很快就可以结束了，”隼的声音在通用频道响起，带着一如既往令人安心的镇定，“专注自己的战场，这个敌人就交给我。”

“是！”队员纷纷响应。

而没等战局重开多久，像是印证隼的说法，侵入者身上突然纷纷亮起与白虎出现时类似的蓝光。

“这些家伙要撤退了！”

“不要停止攻击，”隼却没有因此兴奋，继续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战损程度超过百分之六十和18岁以下的队员离开战场，31、42号，摧毁你们的目标，16至18破坏侧翼，20号周围三艘辅助，尽量多造成伤害，让他们疲于自我修复。” 

直到做完指示，他的目光才重回面前半个舰体都进入时空之门的对手。

以白虎的视角来看，敌方显得有些矮小。

而且太慢了。

眼前闪过另一艘与其大小相似，却灵巧得多的战舰，隼捏紧终端。

“那么，我们也开始吧。”

 

激光如锋利的刀，在时空之门成型之前就轻松切开战舰的防御壁，熔化金属外壳，斩断中枢神经。

动力器失效后，四分五裂的战舰失去了自我修复能力，无力地坠向大地。

“你们到底在追求什么。”看着逐渐死去的金属体，他小声问，并不期待能得到回应。

 

「人类……」

——但这次，微弱却切实存在的“声音”接入了大脑。

隼睁大眼睛。

 

 

01.

帝国首都总司令部，西一区，第二舰队基地。

刚发生不久的战斗打散了云层，阳光投下，嵌进土里的金属碎片闪闪发亮，让回收这些材料的难度降低许多，挖掘员戴上装备，打算加把劲赶在晚饭前结束工作。

一阵轰隆声响起，地面因列车经过微微颤抖，大概是每次战斗后的例行补给，以及UMA研究局、兵器开发局和评议会的人——最后一类对第二舰队来说尤其熟悉，毕竟他们有个各方面都力求打破规则的队长，加上最近敌人的攻击都冲着这边来，和那些议员参谋产生的摩擦自然更多了。

因此基地内，看到议员气冲冲从队长室走出去时大家都习以为常，有好事者说了句今天似乎比平时还生气，立马被接话说当然，文月副队长可还在医院躺着。

 

——文月海确实在医院，但还没到躺着的地步。

彼时他和隼正迎战另一个区域的敌人，突然收到联络，得知郁和新队员的处境后隼迅速做出判断——人类中只有第一位的适应者能使用时空之门，因此要救急，唯一的方法就是海揽下所有敌人，隼则赶往另一片战场。

海没犹豫就接受了这个方法，尽管自己即使是次位级别的适应者，要一人对付一个队也有极大风险。万幸隼那边结束得快，他总算没有太狼狈。

饶是如此，看到凭空冒出的幽蓝粒子时海还是下意识扯扯衣角，把打了石膏的手背到身后。

 

时空之门很快成型，隼抿着嘴走出来。

“评议会的人回去了？”

“手，严重吗？”岔开话题的疑问被彻底无视，隼径直看向海藏起来的手。

“没事，这个包得太夸张了。”为了配合说明，海还晃了晃手臂，不过立即被制止。

隼轻轻按住海的肩，凑过去解开对方的上衣扣子，看着从胸口层层叠叠缠到腰间的绷带没说话。

“别担心，”软软的银发蹭的下巴有些痒，海伸出没受伤的手把隼歪了的帽子戴正，“你那边的敌人撤退，我这边的也跟着走了。”

“……”

“战争中风险是一定存在的，有时候不承受风险就找不到机会。如果不那么做，不但郁来不及救那孩子，他自己也有危险，”海揉了揉隼的头，“你的判断很正确。”

“这是非常手段。”隼将脸埋进海的肩膀，对方的伤沉甸甸压在他心头，那个时候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不代表他能轻松接受这个结果。

“队员怎么样？”

“……除了你，这次18岁以下的队员轻伤3人，重伤2人，‘他们’正在尝试集中打击经验不足的队员。”

“和你说的一样。”

“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的推论没那么准。”

“隼……”

揽住陷入低沉情绪的自家队长，海也沉默下来。

 

这些未知生物的入侵发生在他和隼出生前不久，人类被这些所属不明，搭载未知装置，由庞大的巨型战舰组成的迷之舰队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全然不同的技术和文明，人类一开始选择与之对话，却发现那些战舰里并没有乘组员。

战舰就是“他们”本身，海看了看手上的指环，或者说是那些生物的一种形态。

单方面的碾压战发生在对话夭折的同时，难以理解的原子级武器，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以及无视科技上限、让舰队能在任何时候任何位置出现的时空之门逼得人类节节败退。不过一年，此前与帝国一同繁荣的共和国就毁灭了。这种甚至无视投降的灭族之势把人类推到了悬崖边上，只需再一年，人类这种生物就会彻底消失。

但命运改变了，有人与“他们”成功进行了对话，通过直接与战舰本身发生共鸣，成功理解了“他们”的只言片语，了解到入侵者中极少数的部分，即“反叛者”的存在。

进行交流后反叛者封存了自己的大部分意识，把心与力量托付给了自己选中的人类，也就是适应者。以指环的形式让他们佩戴着，并能自由使用身为外星战舰的本体参与和入侵者的终末之战。

适应者的反击逐渐起作用，帝国便整合起剩余人类的战力、智慧和勇气组建了对抗战线，借由新的力量，入侵者也第一次尝到了被消灭的滋味。“他们”似乎很顾忌这点，在那之后步调便放慢下来，让人类在悬崖边争取到了时间。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终端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海的回忆。

“隼？”

趴在身上的人不作声。

“给我好好工作——”海敲敲隼的头。

后者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开，从军服口袋摸出终端塞过来，随即披风一裹，整个人卷到一旁属于海的病床上团成个球。

“你啊……”面对隼的任性举动无可奈何，海也只好如平时一样代为打开队长通讯，“议会那边发来的，我看看…是阳和郁的禁闭通报。”

“给阳和郁放三天假，再进行队内表彰，皇室规格。”隼闭着眼睛挥挥手。

“你的皇子身份不是用来唱反调的吧。”

“如果唱反调有用也不错，至少就不会有那个舍本逐末的愚蠢战术。”

海摇摇头，对于让经验不足、心智也还没完全成熟的学员参战的命令，几乎所有舰队都提出过反对，却被高层以异常强硬的态度压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始出现后，最高等级的战舰都在人类这边，会采取更稳健的战略。” 

“那只是表象，”隼从披风里钻出头，“Albion.”

随着他的呼唤出现的不是战舰，而是一头带有幻想元素的白虎。这也是“反叛者”的形态之一，糅合了适应者与战舰两种不同生物的心灵投影而出的产物，被称为心兽。

海俯下身摸摸白虎，后者这回没有眯起眼睛享受，而是直勾勾盯着眼前的青年。

“Leon受了点伤，还在休息。”海向着对方解释。

闻言，白虎蹭了蹭海的胳膊，又走到床边。

“‘反叛者’的情况怎么样？”隼伸出只手打理Albion的毛发。

后者发出低低的吼声。

“也是，你们这样的生物本就高度自足，不需要依赖别人，也自然不会存在多少感情。”

“嗷——”

“你不一样，能成为反叛者的都是纤细的个体，和野蛮的同族截然不同。”

“呜！”

“没错没错，好孩子~”

“这种对话，”海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每次看都很觉得奇妙啊。” 

“是吗？”

“当然，能和‘他们’进行这种交流的大概也只有你了。”海看着同步转过头来的一人一兽。作为战争开始后首个得到第一位认可，且是唯一出生就与指环产生共鸣的人，隼从小就在接受人类和“他们”两方的信息，理解也潜移默化，这是中途介入研究“他们”体系的人员不具备的。

而且以自己的看法，不带偏见地接收并理解不同世界这种事，也只有隼能做到。

想到这里，海笑了笑。

“是你的话，肯定会带来什么改变。”

“……是啊。”

隼却没像平时一样毫不自谦地接受称赞，只是含糊应了一声，随即翻了个身背对着海，表情有些复杂。

改变——他确实掌握了一个不得了的契机。

和反叛者的沟通是习以为常的事，但那时听懂敌人的话却是首次。

原因不难猜到，终端本就是用来缓解适应者压力，让战舰与人类联系更紧密的辅助工具，适应者成熟后就不需要借助它来分担压力。如果当时不是和郁联络，自己也不会将终端捏在手里，从而触发这个久违的功能，提高了对“他们”的适应度。

这是个突破口，情报是战争中必不可少的，如果可以借此窥探到属于“他们”的秘密，战术上就有更多选择，但这背后也有隐患，究竟要怎么才能最好地利用这个手段……

“怎么了？”

海担心的声音传来，隼把头埋进披风：“在考虑如何从根本改变现状。”

“根本？”

“即使现在第一位的战舰都选择帮助人类，四个初位聚在一起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也还要研究。这点‘他们’同样清楚，才会强化战力，再度压缩人类的时间，让我们应接不暇。”

“军方不顾后果的这些措施，不就是为了争取余裕？”

“乍一看是这样，”隼打量着Albion，“但这种不顾一切的态势，比起争取余裕，不是更像背水一战？

战争开始时指环只有数枚，后来不断有新的反叛者加入，帝国才能将适应者舰队整合起来，建立士官学校。但近几年士官学校里以适应者身份毕业的人越来越少。这种低毕业率和帝国把实战经验不足的适应者一股脑往舰队送的态度完全矛盾，也没有理由，只可能军方也被逼无奈。”

“你的意思是……能被适应的指环在变少？可我们的实力明明增强了。”实际上，哪怕一开始适应者很少，人类的反抗十分无力时，战力增幅也还算稳定，现在人类的胜算更大，理论上说应该会有很多战舰选择这边才对。

“关于这个——海，你认为为什么会出现反叛者？”

“他们不愿意继续侵略人类。”海回答，适应者被选择时，会一定程度理解反叛者的心，其中就包括对战争的态度。

“这是基本的。但如果只是反对战争，为什么他们不直接与同族交流，而要和人类联结——他们的知识在人类无法触及的层面，比如四位传说级的战舰既然都反对战争，直接用他们熟悉的方式作战，比起现在封闭大部分心灵的状态，不是能更轻松取得胜利。”

“这……”海哑然，确实和适应者联结的反叛者除了作为心兽出现时混杂了一部分自我，其他形态都只任由人类操作，而以“他们”目前展现的力量和知识，如果想帮助人类，直接自己战斗可能反而更好，“那他们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披风里的人耸耸肩，“这仅仅是我的感觉，反叛者也许认为这是他们的责任，才把自己作为‘力量’交给人类使用。”

“责任……”

“Albion不打算回答，我也不能断言。但如果这个方向的考虑是对的，也许战力减少就和战争的时间有关。随着时间推移，他们逐渐忘却了愧意，或者什么因素导致这种情绪减淡了，所以不再反对侵略。

——不管怎么样，人的处境可能比想象中更危险，所以就算是基于猜测，我也想朝这个方向推进下去。”

海朝着床上的团子伸出手，在触及到隼之前又停下来。

这个人的思考时常游离在整个战局之外，看起来天马行空，却大多能在什么地方咔哒一声嵌入其中。可谜底揭晓之前他都是捉摸不透的，即使想抓也抓不住，只能仔细听下去，跟着那些只言片语的指引前行，才能跟上隼的脚步。

“话说回来，从数据上看，人类的战力确实增加了，因此这种战略大概率会持续到我们彻底失败，或者新的‘奇迹’以某种形式发生。”

“这不就完全是赌博吗……”筹码还是那些未成年适应者的性命。

“毕竟人类的希望，听起来就是脱离的人类的存在——”隼站起身，时空之门亮在一旁：“好，闲聊就到这里，伤员需要休息。”

海把朝着漩涡走的人拉过来，整理好被隼蹂躏得可怜兮兮的披风：“你打算怎么做？”

“还不确定。”

“是吗，不过你只要想做就一定没问题，而且不管什么方案，我都会和你一起的。”

海也没追问，随口回答，就如同他过去无数次支持隼的决定时一样。

隼则犹豫了一下。

 

“好好养伤。”

 

 

02.

自第一天谈话后隼似乎就很忙，探病次数屈指可数。考虑到对方平时都把偷懒当工作信条，能认真起来是好事，海也没多在意。

但当几天后他养好伤正式复职，到隼的办公室却只见终端不见人时，海还是有些不安。

“你在为隼例行的神出鬼没担心前先正视一下他的战力好吗？就算UMA跑过来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带走那家伙的，”看到海刚痊愈就忙前忙后找隼，路过的叶月阳忍无可忍地拉住对方。

“但连始都不知道隼在哪里，万一他卷入了什么麻烦……”

“更可能是别人卷入他制造的麻烦，”阳扶额，“别找了，他多半在UMA研究局，好像最近都在鼓捣时空之门。”

“在认真工作？”海意外之余有些欣慰，通过这次战斗隼在日常的责任心上有所成长也是好事——至少比没事就欺压队友和去始那边捣乱好。

“你别高兴早了，”阳倒是立场坚定，“他更有可能是在研究怎么和始一起用时空之门之类的事。”

“……倒也是。”

 

 

隼到海房间时已是深夜。

传送过程很安静，看到海还在伏案工作，隼蹑手蹑脚地靠过去，迅速蒙住对方的眼睛。

“…Leon早就闻到你了。”海动作一顿，拉下挡在眼前的手，指指趴在桌旁的狮子。

“晚上好。”隼朝Leon挥挥手，充满威严的白虎也凭空出现——然后迅速舍弃威严扑了过去。

狮子冰蓝的眼里露出和主人一样的困扰与纵容，任由白虎如大猫一样跃过来玩闹。

隼无视阻止坐上了工作台：“已经痊愈了？”

“嗯，”海只好把被挤开的文件收到一边，“你呢，这几天很忙？”

桌上的人煞有介事地点头：“在UMA开发局看研究进度。重新分析了过往战斗，明确了一些想法。”

“——战斗？”

“怎么了？”

“不…结果怎么样。”

“发现‘他们’的攻击并非完全符合最佳路线，存在个体差。”

说起这个，隼语调上扬，虽然从侵略者中出现“反叛者”这一事实就说明“他们”之中个体想法不同，但这次的结论是更精细的。通过把过去的所有战斗数据全部汇总重算，他们发现敌舰攻击效率有高有低，而同一艘战舰在不同战斗中也会有不同表现。

更甚的，虽然敌方的底线都表现为为了自身存续，哪怕直接撤退也无所谓，但有的会在撤退时和别的战舰共用时空之门，帮助同伴节省时间，有的则根本不理会。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一直有新指环出现了，‘他们’的立场是可以改变的。”

“你是说，现在的敌人可能会变成我们的同伴？”海有些惊讶。

“不，目前还没有反叛者是从敌方倒戈的，他们的思维大概不会有颠覆性的改变。但即使这样，对他们的个体做更多记录，选择立场更接近我们的进行诱导，也许不是不可能。”

“可我们也做不到和不是反叛者的战舰对话，该怎么诱导？”

隼一愣，笑容僵在脸上，慢慢低下头。

“不我不是在质疑你，”看到隼的反应海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话说回来就算诱导也不一定要对话，总会找到其他方法的。”

隼稍稍抬眼，对上海紧张的视线，对方湛蓝的眼睛如平静的海面，无论世界已经被战争烧灼成了什么样，这里却始终清明晴朗。

等战火散尽，外界大概也就能变回这样。

“没错，必须抓紧时间。”

台灯在身后，银白的发丝染上微黄的光晕，隼的脸被笼进阴影，看不清表情，而这句话虽然说得很轻，却用的是下了决心的语气。

哪里不对，海的直觉这么告诉自己，但这种不好的预感却像透明的蛛丝，始终抓不住实体。

“你也不用太着急，一步步来。”

最后，海只好这么嘱咐。

 

 

敌人的再次袭击依旧对准了西边，但这次“他们”没像之前那样分批打击，而是乌泱泱涌现在第二舰队驻守的阵地前。

荧蓝的时空之门铺满天空，Albion和Leon扑出舰队大楼，率先战舰化迎了上去，其余队员也很快跟进。

战斗进行得还算顺利，至少不像之前那么捉襟见肘——隼的指挥细致入微，除了统筹队员，还能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帮上一把，弥补某些时候的操作失误。相应的，敌方这次放弃了严密跟紧目标的策略，粒子炮的对象时不时交换，显得有些杂乱。

“他们在找新人，注意保护。”

正当大家疑惑时，通讯传来，经隼这么一提醒，大部分人也就明白了敌人如此行动的原因。由于经验上的差距，面对攻击时新队员的闪避和防御动作比起别人有很大不同，对方想必是要对比数据库找出他们。

而问题一经指出，压力也陡然增大。敌方数量不少，要在战斗中完全藏住新人本就很难，加上“他们”的攻击在不断修正中越来越精确，因此就算适应者极力混淆，随着战局推进，敌舰还是抓到了机会。

“西南方35度！”

32号刚躲过一次光束，频道就传来警告，他慌慌张张转向，堪堪避开又一次攻击。

“已经被锁定了，”海对隼说，“我去掩护。”

“25号也在附近，你多注意。”Albion伸出两架炮台，将追赶Leon的战舰圈入攻击。

“16号的左翼被打中，”刚说完，隼又接到郁的通信，“应该也被锁定了。”

“他们用了激光网，我们被隔开了。”陆续又有16号身边的适应者汇报。

“冷静，无法掩护的话就集中攻击，”隼看了看16号的位置，“我去那边。”

说着，Albion的时空之门展开，但也在同时，周围看透意图的战舰都集中过来，密集的攻击下防御网一时有些吃不住，时空之门受到影响闪了两下，传送停滞下来。

隼盯着16号的影像，已经有一艘战舰开启了蓄力——“他们”显然考虑到了上次的失败，这次使用的是小口径原子炮，但对防御网已经因攻击和适应者本身的无措而开始瓦解的16号而言，恐怕也足够了。

情形似乎又回到了上次，只是隼站到了郁的位置，只能看着炮口贯穿队员。

“Albion，放弃修复防御网。”他当机立断。

关闭修复机能后，敌人的激光切很快割开了白虎的外壳，战舰被切落几块，冷却水顺着损毁的缝隙缓缓流下。

“时间不够…”战舰和适应者一定程度上共享痛觉，隼心口一阵钝痛，却无暇顾及，强制接入了16号的通讯，“冷静下来，移动你的战舰，避开致命伤。”

“我…”频道中传来慌乱的声音，“我能躲开吗，我不想——”

“捏紧终端，保持和它的联系，”隼命令道，“侧倾舰体。”

“救……”

原子炮的轰鸣盖过16号的声音，Albion还未完全进入时空之门，隼咬紧下唇盯着炮火命中后被烟雾包裹的区域。

“——不知道怎么做……”

直到通讯中传来一丝杂音，随即是16号依旧慌乱的声音，他这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传送阵亮起在16号战舰的前方，白虎终于顶着攻击移动至此，16号和他的反叛者还好好待在原地，只是舰体右侧被擦出一道白痕。

隼称赞的话正要出口，却敏锐地发现不对。

舰体并没有移动位置，那个时候16号根本没来得及侧倾躲开，这发攻击原本就是打偏了的，为什么……

“他们在撤退！”

疑问刚刚升起，就被队友的提醒打断。

——突然撤退？形式明明更有利于“他们”。

隼皱起眉，看看16号战舰舰体的白痕，又将目光投向发出这道攻击的敌舰。

敌方静静悬浮在原地，没有跟着张开时空之门，他犹豫几秒，拿出了终端。

随即他又一次听到，或者说感觉到了声音。

 

「跟我来。」

 

 

03.

Albion缩小身形，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驶去时队员大都以为是在检查周围，也没多问。这次的战斗虽然伤亡不大，但面对让人措手不及的新战术，所有人都有些疲惫。

海望了一眼隼离开的方向，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另一边走去。

 

Albion离开战区，缓缓降落在之前的战斗时毁掉的一片丘陵中，变为心兽形态站在隼身边。

带他过来的战舰同样下降并透明化，只留下一个光球，而等光芒褪去，竟然出现一只狐狸状的生物，不过这只“狐狸”的腿完全由光线组成，它也并非由“四肢”支撑，只是悬在地面做出站立的动作。

它朝隼歪歪脑袋，动作很僵硬，Albion挡到隼的身前，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类生物体。

「Fox，人类用代号。」

这次，隼直观感受到了陌生认知流入了脑海的过程，就如同他与Albion交流时那样，但远没有和自己心兽的清晰，每一句话都伴随着杂音。

“你的目的是什么？”他试着提问。

「理解，记录。」

 “反叛者吗？”

「我只是旁观。」

“一边攻击一边旁观，”隼不置可否，“为什么找我。”

「记录需要人类的配合，你是最适应的个体。」

“要我告诉你人类发展至今的所有，和被侵略的感受？”

主人的情绪出现变化，心兽低吼一声，狐狸却依旧不慌不忙。

「我会拿出人类定义的“足够的诚意”。」

“你们在学习人类？”隼挑眉。

狐狸不答，它微微转头，粒子漩涡从无到有，慢慢展开至一人高。

 

「以我们的历史为交换。」

 

漩涡内部漆黑一片，隼也看不出通向何处——但按Fox的说法，那里必然有帝国研究至今都无法获得的情报，这些信息很可能包含着改变现状的契机。

侵略地球的原因、缓下步伐的原因、再度开始赶尽杀绝的原因……

也许借此，就可以尽快结束这一切。

想到这点，隼也张开了自己的时空之门。

「用这个。」

“时空之门有特异性……”这是所有第一位适应者在联结成功时就会被灌输进脑海的知识，加上自己这几天的实验，这个结论是绝对的——但说到一半，敌方受伤的战舰被别的时空之门覆盖传输的事又浮现在隼脑海。

「它们性能不同。」

Fox只淡淡解释了一句，然后安静等在一边。

隼看了看Albion，向着那道时空之门走去。

 

“等等！”

——突然，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隼脚步一顿。

也不过这一秒的停滞，Leon就挟着气流俯冲而下，海从狮子身上下来，脸上是不曾有过的严厉

“海…”

“给我五秒。”在隼解释之前海打断了对方，随后在隼有些疑惑的视线中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甩掉阴沉的表情，又做了个深呼吸才再度开口，“你考虑过是陷阱吗？”

“自然。”

“所以那里是很重要的地方？”

隼点点头，等着海的下文，但预料中的劝诫却没到来，倒是手被牢牢牵住。

“那我和你一起。”

“海？”

“我通知了阳，如果没立即回去就随便找点理由搪塞着，免得回去总司令部把你送进军事法庭。”海的手握得更紧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虽然不知道那个可疑的门和狐狸是怎么回事，但你要做的绝对是违反规则的事，所以就算拿队长身份出来我也不会听指挥的。”

“……”

“你也不打算一去不回吧。”

“当然。”隼轻声回答。

“那就一起出发。”海做了总结。

隼沉默着，海没有催促。

尽管话说得强势，他也知道勉强隼是不可能的，只能屏息凝神等着对方回答，甚至开始想如果隼要强行离开，能不能用武力阻拦到支援赶来。

因此当握着的手慢慢收紧时，海才感觉心脏跟着落了地。

“进去以后听我命令。”隼小声说。

“遵命。”

「他不能与我们交流，没有必要。」

Fox突然插进对话。

“即便这样，你也不介意多一个围观者吧，”隼看着狐狸，“这不会影响我们双方的情报交换。”

「如果我拒绝。」

“那我也拒绝协助你。”

 

狐狸低下头，这个姿势持续了一会儿，最终扭身走进漩涡。

 

 

海还是第一次使用时空之门移动，进去后身体就失去了实感，眼前是一阵光怪陆离的抽象杂点，这么飘荡了一会儿，奇妙的重组感传来，光点逐渐暗淡，而等一切重归黑暗，对躯体的控制权也复原了。

一回复知觉，他立即看向身侧。

隼还在。

这个认知令他平静许多，转移带来的不适这才卷上中枢，而目光一转看向周围，海又陷入一种同样不可思议，但截然不同的惊讶里。

他们悬浮在宇宙中。

柔和的防御壁呈球形，将他们包裹起来，压缩空气充斥在内，防御壁基本透明，也因此他们就像直接站在以太里。没有天与地、上与下之分，尺度这一概念也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围绕着他们的是纯净柔和的黑暗，光线成了幕布的零星点缀，被微弱的不知多少光年前到达的蓝色光线笼罩着，幕布的纹样隐约可见——

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充斥着群星的碎片。

 

手臂突然被碰了碰，海回过神，Leon和Albion站在他和隼身边，面前仍是刚才那只奇怪的狐狸。

“它到底是什么？”海问。

“战舰，自称中立的记录者，愿意用他们的历史情报来交换人类的。”

“中立……是你引导的吗？说起来，你居然能直接和他们对话？”

“最近才发现借助终端可以达到这个程度，”隼顿了一下，“抱歉。”

海揽过隼的肩膀：“这是哪里？”

“某个河外星系，看环境过去是个行星群，这些碎片应该来自不同的星球。”

「以你们的定义，确实。」

和站在Albion制造出的防御壁中不同，自称记录者的战舰仍保持着兽的外形站立在太空中。 

「这里曾是我们的“家园”。」

“家园？”隼看着Fox。

「我们生活在这个区域，那些星球是不同个体的补给点。」

严格来说，记录者所传达的信息都是通过脑直接翻译的，并不存在声音，但隼却从信息中感觉到了遗憾。

“你们的星群被毁灭了。”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行星带，他很容易猜出了后续，“原因呢？”

「与你无关。」

“那也没关系，”隼抱住手臂，“告诉我和我们有关的——如果这里曾是个小行星群，那就和太阳系的组成截然不同，你们不可能是要侵占太阳系作为新据点。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毁灭人类。”

「我们不喜欢。」

……

“怎么了？”海无法接收记录者的信息，看到隼突然安静下来有些担心。

“只是有点意外。”

“让你都觉得意外？”

“这场侵略是为了‘清扫’。他们找到的地方在银河系的人马臂边界，我们是他们的邻居，但不巧的是，这种生物不需要邻居。”隼拉下帽檐，遮住大半张脸，“所以他们清扫了整个银河系，地球只是其中之一。”

“清扫？”海愕然，他的第一反应是理解错了，但隼的话清清楚楚，并不存在模糊的地方。

地球被毁灭是因为这群外来生物太过孤僻，仅此而已。

人因为战争的发出的悲鸣，染血的街道，破碎的武器走马灯般闪过脑海，最后定格在前次战斗受伤后，隼沉默地盯着自己伤口时的表情上。这之前他和隼探讨过无数次“他们”的真正目的，资源、文明、威胁、支配，却没想到真相是如此敷衍与漫不经心。

海张口想说什么，那些零星奔涌的怒意一到嘴边，却无法成句。

“你们放缓攻击的理由又是什么。”正在海不知作何反应时，隼却很快再度发问，语气与刚才没什么不同，只是加快了语速。

「我们发现了人类的价值。」

“资源？”

「人类本身。」

“是吗，你们践踏人类，却又直视我们的价值。”

「“践踏”就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一个词。」

“除此之外，”隼没有接话，“你们的时空之门可以共用，是改良的结果吗？”

「无可奉告。」

隼叹了口气，突然往前走了几步，Albion和防御壁随着他一起移动，把海留在了Leon自己生成的空间中。

海下意识的伸手，却没赶得及拉住对方。

“隼！”

隼回过头，朝他眨眨眼。

“别担心。”

 

「怎么了？」

“我放弃交涉，”隼看着拟兽：“对关键问题一直逃避，可没有体现你的‘诚意’。”

记录者站着没动，它由光线构成的四肢闪过几道代码般的长条。

「你可以继续提问。」

“你们破灭的原因？”

「爆炸。」

“爆炸的理由？”

「无可奉告。」

“人类的价值是指什么？”

「……」

“把你的时空之门交给我，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人类的历史与研究成果。”

「我拒绝。」

“好，交涉再次失败，”隼摘下帽子，金绿的眼睛亮的像在燃烧，“看来你们对人类史的了解还是皮毛中的皮毛，至少对于“欺骗”，不过是照虎画猫。”

Albion和Leon消失在隼说完话的瞬间，战舰包裹着适应者扩展开来，成型的同时就架起炮台，在过去的家园对曾经的同族虎视眈眈。

“他是敌人？”无线电频道传来海的声音，“你早就知道？”

“差不多，这场战斗结束得太快，不符合‘他们’利益最大化的原则，还有说要拿出‘足够的诚意’，”隼启动模拟重力系统，坐进驾驶室的椅子伸了个懒腰，“但那并不是平等交涉时说的话，太刻意，加上来这边后一直对关键问题含糊其辞，敷衍态度昭然若揭，而且……”

“什么？”

“他说‘我们不喜欢’，所以毁灭人类。这不是中立方会说的话。”

“所以这果然是个圈套。”

“没错，但这也是机会，多亏这趟旅程，我已经有了很多推测，”隼盯着Fox，“还发现了更具价值的东西，那绝对会成为我们反败为胜的契机。”

 

Albion和Leon的炮口默契地对准拟兽，面对第一位和第二位战舰，小小只的记录者显得有些可怜。

——如果不是周围亮起的时空之门映亮了它的脸的话。

“隼……你考虑过这个契机的实现难度吗？。”海估算了一下数量。

“是之前的三倍，看来刚才除了想套情报，还在抓紧时间联络同伴，真是高效。”

“别夸敌人，”海抱怨道，同时展开防御网，太空是个陌生阵地，丝毫不能大意，“注意下方，这里和地球不一样。”

“海很有经验的样子，真是可靠。”

“谁会有这种经验啊！”他一边开火一边反驳，想想自从决定跟上隼的脚步以后，自己的生活就和“脚踏实地”的信条大相径庭，现在更是飘到太空来了，真是难以想象。

“怎么了，听起来很高兴。”

“高兴？”海这才注意到屏幕里反射出的自己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是啊…大概是因为景色确实难得吧。”

 

敌人已经围了上来，战舰化的Albion和Leon悬停在同一高度，炮台交错各自负责半个球面的警戒，周围的舰群虽然基本是第三位，但排阵严密，转移完毕就立即同时开始了攻击。

交错的原子束从各方位射向中心的两艘舰船，防御壁因吸收冲击变得明亮，如一颗新生的恒星。那只狐狸也趁着攻击悄悄转移至后方，重新变为战舰加入战斗。

“对方的数量太多了，我们能挡下吗？”密集的火力网让Leon难以攻击。

“根据我的计算，不能。”

海点点头，这和他的判断一致，他一边注意着各方位的防御，一边找空隙反击：“那战术呢？”

“没有，”隼的回答很是轻巧，“你来指挥。” 

“我？”Leon好不容易攒出的原子束因驾驶员的分心偏了十五度，“你更擅长这个吧！”

“我认为这种状况下，海的野性直觉也许比我的战略更有效果。”

“确定不是把烂摊子丢过来？”

虽然很是怀疑，海还是立即响应，接入Albion传来的数据开始分析战局。 

相比这边的紧张，隼那里就悠闲得多：“还有那只狐狸，让Leon锁定它。”

“你不是已经拿到情报了？”海将带他们来这里的战舰加入追踪列表。

“不够，光这样这趟宇宙之行的性价比就太低了。”

“你也知道性价比啊，”一边吐槽着，他一边启动Leon上装备的三台最高火力原子炮，“一直用防御壁吸收攻击撑不了多久，我打开缺口后你去外部攻击，我在主战场吸引注意力。”

“人员交换一下，你去外部，Leon装载了飞行翼，比Albion更适合游击。”

“我才是指挥。”

“这是建议～虽然以命令形式传达。”

“隼，”海的语气严肃起来，“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因为我离开分散太多。”

他做出刚才的分配并非没考虑到Albion和Leon的性能差，但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隼，以这种生物的智慧不可能不制定针对Albion的攻击方式——即使第一位的性能高于第二位，面对有备而来的敌人，也有不可知的风险。

“你说过战争中风险是一定存在的，有时候不承受风险就找不到机会。”白虎舰身的几架大火力炮台也逐渐亮起，“这种时候，我们需要保持现状还是寻找机会？”

“……”

“没关系，只要他们的战力灭掉三成，就有别的办法改变局面。”原子炮的蓄力即将完成，隼的话里多了些郑重，“交给你了。”

Leon的驾驶室里，只有一秒犹豫时间的海只好选择听从隼的意见——一如既往的。

 

“我开始后悔放你来了。”

 

听到对方真心实意的感叹，隼在集中应对攻击压力之余勾起嘴角。一丝汗从他的发梢滴落，防御壁全开让Albion处在完全密闭的环境中，吸收攻击的同时会产热，加上现在可不是启动降温技能的时候，因此战舰内的温度都上升了许多。

可惜这个世界线没有什么周身20℃的设定。

他一把拉下披风，与此同时原子炮也开了火，Leon在敌人移动舰身躲避突如其来的强火力时启动飞行翼推进，在那块轻飘飘的布料被模拟重力吸引着落地前就冲出了包围圈。

 

与预料的一致，大部分战舰没有随Leon调转方向，仍专注于攻击Albion。海冲出包围后立即从后方展开多角度炮击，Leon的速度超过了适应以来的任何一次战斗，如闪电般穿梭在战舰群中，所到之处都伴随着原子武器的嗡鸣。

海单兵作战的能力本就首屈一指，有隼吸引火力更能出其不意，但随着时间推移，这样野兽般稳准狠的袭击很难被忽视，敌人为了保护自己，也开始调用更多精力去应对海。

被更多舰船锁定后，Leon的效率就下降了很多，不过有Albion辅助攻击也还能坚持——虽然敌人的数量比上次在地球与二人周旋的多得多，但在宇宙不用担心过度毁坏和空间限制，因此配合起来也更方便。

但即使如此，战力悬殊也太大了。

 

“离开原地。”

眼前的一艘战舰被击中核心，复原速度因此变慢，海正准备追击，听到隼的话后马上翻转机体。

一阵白光擦过Leon，轰然击中出现在后者背面的一艘战舰。

海转过头正想道谢，却看见Albion调转炮口救下自己的同时也被周围两艘敌舰打了个正着，承受了过多攻击的防御壁闪了几下，终究不堪重负地黯淡下来。

海的心悬了起来。

“你怎么样？！”

“看来他们也渐渐适应你的动作，并开始制定战术了，”Albion的防御壁暂时损毁，敌人新一轮的集中攻击立即展开，隼的处境变得凶险，“现在赶到我身边需要多久？”

“14秒。”说话间Leon已经向着Albion冲去，但察觉到这点的敌舰也纷纷拦在了面前，海调出最大火力，手几乎要将控制器捏碎。

“来得及，”无线电那边却还是安然自若，好像现在包围着自己的不是外星舰队，而是公园的玫瑰花从，“海，你后悔跟过来吗？”

这种充满flag意味的话从隼的嘴里说出来一般和说“好闲啊”的时候一样，接下来就是让同伴避之不及的异想天开，虽然往往演变成灾难现场，但此时此刻听起来反而有了点熟悉的安心感。

“当然不会。”

“是吗？”隼语调上扬，仿佛接下来的话会因此变得更可爱一样，“那听我指挥，往你的正前方冲，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

我本来就打算到你身边去——海这么想着。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一个荧蓝的粒子漩涡亮起在Albion身边，正对着Leon的方向。

“这是？”海一愣。

“哪怕防御壁碎裂动力装置被打坏都不要犹豫地往里面冲吧~”

“自己以外的存在使用时空之门不是绝对不行的吗？！”计算显示还有8秒他就能冲进眼前的漩涡，海感觉到Leon内部温度一下降低了，这种极具反叛者主观意识的反应实在罕见，也更证明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除非……”

正怀疑时，隼的补充说明到了。

“我的指挥起作用。”

 

还有7秒。

敌人的炮击突然集中了起来，炮弹与激光束一同灼烧着Leon的防御壁，但以现在的速度和防御强度，他还是能顺利到达时空之门。

还有5秒。

“好了，各位星际移民，”范围通讯里突然传来隼的声音，“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停下攻击。”

一瞬间，海似乎听见了“他们”的中枢高速运转的声音，他有一秒稍稍同情了一下对方——要跟上隼的想法确实是件无比辛苦的事。

还有3秒。

海将控制室所有窗口都关闭，只呈现外部影像，即使以超高速运行，周围的碎片和远方的恒星仍像静止一样，宇宙依然闭着眼。只有袭击自己的原子炮是生动的，海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一个正蓄力的炮口。

还有1秒。

那里的光黯淡下来。

 

“停下。”

几乎同时，无线电的声音十足迫切，Leon早有准备地打开了反向制动装置，但即使速度大幅度下降，战舰依旧在往时空之门滑去。

“海！”

两枚重炮从前端发射，宇宙中虽然没有声音，但炮口的爆炸依旧证明了它们的威力，而在后座力下，战舰的速度进一步减缓，终于，在漩涡前方几十米停了下来。

海从控制台滑下，靠回驾驶座。

“这种威胁，还是不要再来了。”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线有些颤抖。

“我也是。”没过一会儿隼的回答传来，同样心有余悸。

“你要好好说明一下。”海强调，虽然还不太明白，但他已经充分感觉到了这个举动的危险性，隼的态度则表明这份危险显然不止针对对手，还针对他们自己。

“我之前做过研究，加上刚才的一些情报肯定了一个猜测，在解释之前，先做好战斗准备。”隼回答，“通过刚才的一瞬，我明白这种威胁是不可行的，所以如果他们继续攻击，我们就只能战斗了。”

“好。”

“……不过他们应该也不会冒着风险来试探。”隼切到范围通讯，语气又变回之前的强势，“离开这里。” 

“他们”没有动，舰体对准和粒子漩涡依旧几十米之隔的Leon。

气氛重回刚才的凝滞，海眼也不眨地盯着环绕在周围的战舰动向。

“你们不想再体验一次这种事件吧。”隼补充。

 

……

——片刻后，接连出现的时空之门映亮了整块星域。

 

“还记得我一开始的要求吗？”

私人通讯里隼小声问，海看向屏幕，狐狸就在他们不远处，也张开了时空之门准备撤退：“在射程范围内，用最大火力大概能打伤它。”

“Albion的时空之门还在，以‘他们’的原则，不会冒着风险阻拦，”隼同样望着影像，“动手。”

 

 

04.

这是一场失败的任务。

L-137正接受源源不断传输来的信息，无一例外，全都是对他这个执行者的责备。

「K-254，侧翼负伤。」

「L-22，动力室损毁，恢复缓慢。」

「D-345，中枢受损，部分无法恢复。」

……

 

数据几乎阻塞它的信息管道，L-137在张开时空之门前切断了收集器，并非因为厌烦，只是处理系统因阻塞变慢了，在人类十分危险的现在，必须优先保证撤离。

那两个个体的“牺牲”威胁着它，因此撤退是唯一路径。而对于人类，即使知道这点情报也无伤大雅，人类的牺牲做不到总体，因此这种威胁手段回到地球就不再起作用，这次的失利不会有后续影响。

这么想着，它也和大多数同族一样，关闭了对海和隼的监视，但就在时空之门快成型时，强劲的原子光束穿透太空尘埃狠狠打过来，机体一震，自动进入防御模式，时空之门也因此被强制解除。

遭遇袭击。

 

L-137重新打开接收器，随后便看到蓄势待发对着自己的炮口，和空荡荡再无同族的宇宙。

下一步是威胁，它迅速思考着，自己的战力不足以对付第一位和第二位，要确保活着，必须妥协，通过对等交换保证自身安全，

情报区域解锁。

历史区域解锁。

“我要的东西没变，回答我一些问题，我就放你走。”

在做完那些判断后，人类的声音才从范围通讯器中传来，和它想的一样。

“还有，给我你的时空之门。”

 

——这是一场失败的任务。

L-137得出结论。

 

 

海趴在控制台前，撑着脸看Albion传来的影像，隼从容地和侵略者进行交流，面对对方滴水不漏的逻辑，有条不紊地推进另一个层面上的战地。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对方越发闪亮的笑容，海也明白敌人的信息大概都被压榨完了，看来即使是高等生物，一旦被隼抓住弱点也没办法。

说起来，刚才神经绷紧没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海才意识到这次的情况有多出格，不知道回去以后司令部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拿回那么多珍贵情报，应该不会真上军事法庭……吧。

正胡思乱想时，隼的通讯接入，海正要问该拿这只狐狸怎么办，抬眼却看到战舰平稳地穿越碎片离开。

“让他走？”

隼点点头：“这是交换条件，我已经知道了所有想要的情报。”

“比如这里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海忍不住问。

“爆炸。”

“陨石什么的？”

“不，是自身造成的，”隼转开目光，“你刚才要是进入那个时空之门，因为无法解析构造，构成你和Leon的粒子就会滞留其中，被压缩成小型黑洞。由于隧道效应黑洞蒸发，在这个过程中喷射大量物质——也就是大爆炸，整个星群就都会毁灭。所以在最后关头停下真是太好了。”

“……”

……他是知道自己刚才很危险，没想到这已经不是生死线前转了一圈，完全是叫醒了死神还折了他的镰刀的程度啊。

Leon和海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我去研究了时空之门，虽然无法解析，但大概明白那是一种把物质转换为粒子，通过传送粒子再结合的方式转移使用者的技术。使用者的粒子组成是时空之门存在时就记录了，而如果加入新的生物体，解析时就会出错导致问题。至于具体什么问题……看到这边的废墟基本就知道了。”

“……所以这里曾发生过这种事故？”

“嗯，他们的星群突然毁灭，族人却能安然无事换个住所，不太可能是因为被侵略。但单纯自然事故不至于再三避而不答，这样想的话，只能是自己造成的——这种规模的爆炸连‘他们’的原子炮都做不到，比这还高级的科技就只有时空之门。

不过直到刚才确认这点，这个猜测都仅限于认为‘那是能危及它们生命程度的禁忌’，确切过程我也才知道。这里的废墟就是某个能使用时空之门的战舰转移时，内部附上了其他‘生命体’程度的物质导致解析混乱造成的。”

“除了他们，这里还存在别的生物？”

“对，虽然以那些战舰的逻辑更可能是意外。这里原本是小行星群，‘他们’不需要生活在行星上，只是将其作为必要的补给点，这些行星按照他们不同的喜好有不同演化方向，也许闯祸的那颗就是演化成了接近地球的状态，发展出了“他们”以外的生命体。”

“所以发生了大爆炸，家园被毁灭，他们去了地球附近，然后因为莫名其妙的排斥要对人类赶尽杀绝？”海将隼前后的话连在一起，终于弄清楚了整个因果。

“或许除了排斥，这种事故引发的对生命体的恐惧也是一个原因。”

“但为什么后来又缓下脚步？”海回想着这二十年来的战局，如果“他们”确实是出于如此坚决的双重理由要消灭人类，为什么又给了人类反击的空隙。

“反叛者是一个原因，‘他们’极其注重个体存亡，不存在牺牲精神，否则在战局后期，直接使用时空之门引发爆炸就够了——除了这个，它说人类有价值，我想那不是敷衍。‘他们’类似有自我意识的AI，AI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突变，每个操作必然可知，因此相比之下，人类无法预测的“自我编程”是珍贵的样本。

所以他们为了榨取才刻意减缓攻势，把炮口对准人类，让其在危机下加速自我进化，而这些数据就为他们所用，就像这次解析人类史学到了欺骗一样。

他们本应该将这种战术继续下去，但始出现后战局不利，以敌人的逻辑，为了稳妥不得不放弃素材研究，这才又回到灭种之势的状态。”

“……真厉害。”海花了些时间消化完这番话，不禁感慨。

“那些不懂预防的生物？”

“我是说你，几天前你说要改变的时候，我可完全没想到会做到这种程度。”

“战争不是有趣的事，”隼靠着椅背，“偷懒还是要在和平时期啊，那样才能和海一起体验各种各样的事。”

“有了这么多情报，一定会有新进展的。”看着嘟囔着累了的隼，海目光柔和，“回去休息？”

“随时可以，战斗已经结束，辛苦了。”

隼的神色确实有些疲惫，但更多是餮足，像玩尽兴了的猫一样，但他的眼睛仍闪闪亮亮的，像还在期待什么。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海突然觉得面前的屏幕有些碍事。

“抱歉，在那之前，能稍微出来一会儿吗？”

“当然，”隼一副得偿所愿的表情，“我也持相同意见。”

 

作为世界性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海不算怕死——他在适应性被发现前就做好了和父亲一起在普通舰队战斗，甚至为人类牺牲的准备，但即便如此，能活着当然更好。

特别是遇见隼以后。

即使经常被搞得晕头转向，并且他真心希望大部分事别来第二次了，但仍然期待着，想要一起体验的事还有太多，因此生命本身也有了更多价值。即便他依然有作为军人的觉悟，但在生死线前转了一圈，要说没感觉是不可能的。

也正因此，当隼切实站在他面前时，海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其拥入怀里。

对方也是一样的反应。

“以后不准擅自计划这些行动，不要想着一个人解决事件。”

“是。”隼拍了拍海的背，“经过刚才的事我也明白了，你很重要，和你的未来也是，所以那种威胁风险太高，不会再做了。”

“要好好记住啊。”

海托住隼的后脑，亲了亲对方的额头，“这是警告。”

隼摸了摸被触碰到的皮肤，温热沿着指尖蔓延进心口，他笑得眉眼弯弯，往前一扑，也跟着捧住海的脸。

“那这就是谢罪。”

 

 

太空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生物钟却还是准的，隼刚说完想念夜做的饭菜，海也觉得有些饥饿。

“先回去吧，”他这才放开揽着隼的手，“要怎么做？”

“这个嘛——”隼摸了摸手中的指环。

指环一闪，战舰以海和隼站立的地方为中心生成，站在Albion的控制室内海依旧没搞明白情况，不过看隼的表情，总觉得又是件……微妙的事。

Leon也站上甲板，和主人对了对眼神，同时为自己的命运捏了把汗。

“准备好就开始吧。”隼倒是一脸淡定，而随着他的指令，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粒子漩涡逐渐出现。

经历过刚才的遭遇，再看到时空之门海心头一紧。

“我们周围还有敌人吗？”他勉强地问。

“当然没有，这个时空之门是那艘战舰运送我们用的，不是Albion的。”

这么一说，海才想起刚才那只“狐狸”是驶离的星域，并没有传送。

“但时空之门这种东西都是可以拿到的吗？”

“本来这就是出现事故后‘他们’在第一位拥有的时空之门的基础上修改而成的，这种‘记忆’就像程序一样，Albion自然能拿走并理解，”隼得意地再次拿出终端，“虽然我不是很理解，用起来应该会有负担，但结合终端使用应该就没问题了。”

“应该，”海打了个颤，“那个、我们不能直接像那个战舰一样驶回太阳系吗？”

“这片区域超越了人类探知，这是逼不得已的办法。”隼像是早料到一样，立即回答。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跃跃欲试？”

“因为一旦掌握这项技术，全适应者就可以通过时空之门转移，我们的战斗方式和主动性会得到极大提升。”隼言之凿凿，“至于带着始移动到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促膝长谈之类的事完全没想过~”

“果然，”海叹了口气，“后半句才是真心吧。”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相信我。”

“……你啊，”

海抬起手，揉乱了隼银色的头发。

“这不是当然的事么。”

 

 

不多时，纯白的战舰缓慢启动，驶向面前的粒子漩涡，蓝色的光柔和地包裹住它，闪烁几下后又安静地黯淡下来，消失了在宇宙中。

他们一同到来，也一起离开。

尽管在这片星群看来两艘战舰连尘埃都算不上，时空之门发出的光走不了多远也会完全衰竭。群星安谧，浩瀚的光带里这颗渺小的光子就像从未存在。

 

但改变确已发生。

 

 

 

END